[叶王] 放晴 02
王杰希跟在叶修身后，耳边环绕着的是镶嵌在墙壁上暖气发动机运作的嗡嗡声响，抬头能望见这狭隘的缝隙中仅限的一线天空因为长年污染灰蒙蒙的一片，什么璀璨星空都像是在书中瞎编胡造的幻想。蜿蜒曲折的胡同看似没有终点，一条接一条，在昏黄的灯光下交替着。讲实话，要让王杰希走一遍就记得这不太现实，一路上两人的对话也是寥寥，叶修给他套围巾这一行动被王杰希当作突发性脑抽。可事情总得有始有终，他便只能欣然地接受了这番莫名而来的好意。
“到了。”叶修摁铃让楼上的人开门，踏进去了几步觉着奇怪，看王杰希没跟着他的步伐踏进大楼。“你不进来？”
“不了吧，你朋友我又不认识。”王杰希是个礼貌之人，何况这人和叶修是什么关系都还不清楚呢。
“不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起去吧。”
叶修用脚给他抵着门，示意王杰希赶紧进来，眼下他又不好推脱只好一同走进去，抬手帮忙摁了电梯。
苏沐橙来开门的时候王杰希才刚踏出电梯没半步，看来早早就在门口准备好了迎接。王杰希没想到会是个女生，他对叶修的第一印象就是女人缘惨淡，脸是长得还行，但就那生活习惯和疯狂的嗜烟情况来看，如此一算社会地位实在堪忧。可今天见到苏沐橙，眉目举止之间看样子都和叶修十分的亲密，不像是普通朋友，这倒是让王杰希一下子愣住了。
“呀，这就是你的新室友吧？”苏沐橙也是一眼就瞥到了王杰希，赶紧上前去打招呼。“你好，我是苏沐橙。叶修的朋友。”
就上个月，苏沐橙终于逮到休假，出国好好地游玩了一圈。公司的外宣部实在太需要她的能力，导致苏沐橙只好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去，累得半死半活。好在公司也算懂得人情常理，这次旅游的费由他们全权负责。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为了留住苏沐橙这块金子公司也算是下了大手笔了。那晚她用国外的电话卡打给叶修那会他正下着副本，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复着她，苏沐橙很快就明白他在做什么了，便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问他要不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就香烟吧。”叶修嘴上说着话，手指下键盘和鼠标的操作不减，屏幕的角色视角也是飞快地晃动着。“其他的我也想不太出来有什么了，你多给你自己买点吧。”
“你好。”王杰希和苏沐橙握手，“我叫王杰希。”
“唉，这个人脑子里全是游戏和抽烟，你是他新室友，可得替我多管管他。”
“你在我朋友面前说我坏话这太不厚道了啊。”叶修被苏沐橙冷落，又看他俩聊得火热，话里都酸溜溜的。
“一定。”
王杰希看着好笑，也是点点头答应下来，可当下转念就想到了摆放在房间每个角落各式各样的烟灰缸，觉得这事儿其实悬得很。
回去的路上王杰希问起苏沐橙和他的关系，叶修笑着摇头说：这么抬举我啊，被苏沐橙听见可得气死。只是一朋友的妹妹罢了，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他这么一说，王杰希才缓过劲来，心想自己的判断能力还是十分正常地在运作，这时反而松了口气。他抬头还想再问些什么时，那一瞬间看见的叶修的侧脸十分寂寞，他的瞳孔只是倒映着街道的流光溢彩，像是在街角商店橱窗展示的玻璃珠，很是好看。可奇怪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出神地望向前方。
“是有点冷了。”
“你看，让你多穿。”
“就你穿得多。”
香烟剩下最后一小截时叶修把它摁灭在路口的垃圾桶上，王杰希走在他身边，拉开话题后什么也没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又各自怀揣着心事往家走。
节假日前夕，B市的街道上早已开始张灯结彩，彻夜灯火通明准备迎接圣诞时，各大出版社自然也是跟着一同忙上忙下，王杰希也不例外。作为公司较为得力的几个编辑之一，稿子当然是多得超出负荷，他一篇篇地打开，仔细地修改文章中无论多细微的错误，其中还免不了联系各大作者询问字句间的意思与想法，有些一时间联系不上的，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揣测。每年的光景都大同小异，黄少天在旁边抓狂，笔帽敲打着桌面，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中国人过什么圣诞，可手速的惊人弥补了卡壳的时间；王杰希不同，他喜欢在大脑里模拟了字句后才下手，通常几篇下来没有几次停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算是两人各有千秋。今年他连着熬夜忙活了三天，终于是大致搞定，瞥一眼窗外，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再一抓手机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这时王杰希终于能稍微休息会了，QQ挂上隐身就起身向叶修房间走去。现在和他熟络了，自然决定问问他饿不饿。王杰希进去时叶修理所当然地还在打着游戏，他敲了两下门，问他等会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
叶修回过头看了一眼，马上一愣。“我说大眼，你这熬了几天了？黑眼圈浓得我都看不出大小眼了。”
“爱吃不吃。”
“别别，这号快好了，你坐这等会？”叶修转回去，游戏里又是一场厮杀。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床，“我这还有些书你能翻翻，消磨时间。”
叶修的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操控着鼠标，人看上去却不那么认真，随便地靠在椅背上，打得极其随意。王杰希自然是不懂什么为操作不减，叶修的人物在小怪中进行闪避、攻击、走位、样样都没落下。他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操控，鼠标转动视角和控制移动方位，这些像是在钢琴黑白键上弹奏的动作全是微操作。这幅模样和王杰希当时路过网吧看到的那副光景截然不同，当他还是个高中生时班上许多男生一下课就往网吧里钻，有一次路过的时候偶然看见他们就坐在门边上的几台电脑前。他们和叶修一样，都以为左手键盘右手鼠标就掌握全世界了，结果却嘶吼着各式各样的脏字，有的甚至气急败坏地拿起鼠标就砸，被前台的老板咳嗽一声转头过去，连忙脸红地道了个歉。那时候王杰希也是跃跃欲试的，可无奈每次只能在必经之路上隔着玻璃窗看屏幕上乱糟糟的打斗场景，然后在最后一刻往补习社狂奔而去。
王杰希躺下，靠着枕头翻起叶修床头柜上落着的几本书，耳朵旁都是他电脑的声音。他戴着耳机，所以那些游戏背景的风吹草动，或是重剑和盾牌相撞时沉闷的声响，王杰希都是听不太清楚的，只有走到鱼龙混杂的BOSS抢夺战时才能听见几声叫唤。他凑近去看了看，“这是在干嘛？”“野图BOSS刷了，大家都在抢。”王杰希显然已过了对游戏感兴趣的年纪，点点头便躺回床上，原本年少那些遗憾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不过如此，隔着叶修的耳机听见那些陌生的惨叫和叫骂。王杰希对二手烟一贯是不介意的，叶修抽得挺凶，从他桌面上堆满的烟灰缸和房间里迟迟散不去的云雾缭绕就能看出来。
王杰希又翻一页，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你活过五十都够呛。”
叶修当然知道他在指什么，“嗨，晚上这么熬，抽点保持头脑清醒。”
“这早就不是保持头脑清醒的量了。”
“行，不抽。”
说完就掐了，和其余的烟横七竖八地交叠在一块，也是真没再点过。
房间里时间像是过得相比室外来说要慢得多，叶修没再抽烟之后空气慢慢地清新起来，那些原本散不去的烟雾也和时间一样，都在悄悄地，慢慢地一点点流逝。至少在叶修看人物顺利升等，顺便把野图BOSS一并收入囊中说了句“完事了”之后，王杰希已经捧着书睡着了。
“这叫什么事，叫我吃饭结果自己先睡着了。”叶修撑了个懒腰，找了条毛毯给王杰希披上，把书从他手指间抽走放回床头柜上，将台灯拉下便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暖气运作和王杰希均匀细微，如微草被春风吹动般的呼吸。
结果等王杰希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他坐起来的时候叶修正在直播竞技场。他直播时一般不怎么说话，麦克风常年处于关闭状态，也不知道从不跟粉丝互动的他怎么就一大堆人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喊大神。王杰希首先佩服这个人的精力，这么常年折腾，身体各方面看上去居然都能跟上，他不得不五体投地，其次才是他的人气。叶修通过摄像头望见王杰希起来了，转过去在他面前晃晃手，“早啊，大眼。”
王杰希这才缓过劲来，想起一大早自己过来邀叶修吃早点，结果却是在他房间睡着了。他哑着喉咙问几点了，叶修说两点多。他没思考太久，这是一个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的周六，在节日前夕，一个脱离了工作苦海的王杰希，自然觉得荒废在床上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赶忙拉紧毛毯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叶修看他此番举动，不得不笑出声来。“你还睡啊。”
“借我用用。”
“晚上吃吗还？”
“到饭点了叫我。”
见人这么执意地要睡个回笼觉，叶修也就不加以阻止了。可这观众总不是瞎子，满屏幕的弹幕开始疯狂地刷起这是谁啊，或是大神小心背后有人搞偷袭！叶修顿时来了精神，想了片刻默默地打开了麦克风。“一做饭特好的朋友。”
结果弹幕更炸开锅了，几秒后满屏幕的卧槽被刷了起来。麦克风被叶修重新关闭，几分钟后房间里王杰希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再次响起，被叶修捕捉到了，默默地将系统背景音拉小了一截，防止不慎漏出耳机的声响吵到熟睡中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