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兵] 日子

这是关于一只猫的回忆录。

当你翻开这本书的时候，

请你轻声告诉猫，

他并不是孤独一人。

First Ten Years

刚开始的时候，利维是只被人遗弃于公园长椅底下的猫。

照样子看来应该没出生几天，将身躯卷缩成一团取暖。毕竟是十一月上旬，温度不高。它是只黑色的猫，从耳朵到眼睛还有捏起来肉嘟嘟的肉球都是黑色的。它被放进纸盒里，铺好了毛巾，看来上家主人一定有某些苦衷而不得不抛弃它。它没有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直到与一位名叫埃尔文斯密斯的初中教师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见。

他给了它名字，后来更是给了它一切。

 

埃尔文是附近学校的教师，金色的标准三七分和俊俏的外表在学校女同学里面可不止一点吃香。看上去虽然年轻但其真实年龄已经三十，和同办公室的奈尔不同的是，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单身，对奈尔时不时的挖苦一点不感兴趣。有时候奈尔都怀疑他是不是性功能出了问题。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不露牙齿，把嘴角往上提个几公分浅浅地笑着。学校里的女生很吃这套，所以情人节的时候常常收到大包小包的巧克力，吃不下会分给办公室里的职员一起吃。奈尔常常吐槽他长着一张圣人的脸怎么做得出这么伤女孩心的事情。被埃尔文一句：有吗？给彻底打败。

捡到利维的那天埃尔文正好绕了远路去了趟超市买牛奶，回家的路上看见长椅底下的纸箱，走过去拉出来才发现原来是只黑色的奶猫。看它的第一眼埃尔文就爱上了它，黑色的毛发在阳光底下发亮，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盯着他的眼神谨慎带着防备。埃尔文蹲下身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包裹在它的身上一层又一层，看着它不再发抖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埃尔文被它可爱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寒冬里埃尔文的笑容是利维看见的第一缕阳光。

 

回到家的时候埃尔文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利维放在沙发上，他从围巾里爬出来，走路的姿势不是很稳。埃尔文将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牛奶倒进小盘里摆好在木地板上，然后过去抱起利维，将它放在盘子旁边。

起初利维对面前奶白色的液体很有戒备之心，后面凑上鼻子去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舔后被牛奶完全地诱惑住。埃尔文趴在旁边的地毯上看它，他撑着下巴展露出微笑，眼中看它的样子像是在看恋人的神情。

“就叫你利维吧。”埃尔文顺下抚摸着利维的毛，它抬眼看埃尔文，看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眯起的双眼看不出他的意图。利维想想就这样也不坏，低下头去喝牛奶细长的胡子上沾着奶白色的液体用刺刺的舌苔舔了舔。

晚上埃尔文做好了饭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咖喱饭一边看电视，利维坐在他身边蹭着埃尔文的大腿眼睛盯着电视貌似能够看懂。埃尔文给它解释里面琼瑶剧狗血的剧情比如是你无理取闹不是你无理取闹，利维撑着爪子表示不满，喵了一声埃尔文心想它应该是想说这么土的玩意没有看的价值。果真如此，埃尔文调台换上了治愈系的动漫利维就打起精神来，并且坐姿端正地边摇尾巴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埃尔文看着利维无奈地笑，起身去洗碗。

利维在沙发上坐着，埃尔文开着水龙头在厨房里刷碗。不大的家里只有电视节目的配音，水龙头哗哗的声音和碟碗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利维喜欢现在这种悠闲的时光，和安静的人呆一会做些小事，或者听他说说话看看他一直迷人的侧脸。

利维觉得这个家和这个家的主人都不赖。

 

 

时间过去近两年。利维从当时的小奶猫长大了不少，走路的时候知道昂首挺胸抬头收腹，和这一片的野猫打成了一片，并且成功地当上了老大。就这样和埃尔文生活了两年，这段日子里一人一猫磨合出了特别的默契感——比如利维能够从脚步声分辨出正在靠近的是不是埃尔文本人。

每天早上利维都自然地比埃尔文的闹钟起得早，然后跳到他床上去叫他起床上班。别看埃尔文平时中规中矩，赖床的毛病让利维很是头疼。先是将闹钟摁掉一把抓过毛茸茸的利维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放手，然后撒娇般口齿不清地说：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好。每次利维想要从埃尔文的魔爪里逃脱出来都废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没把腰折了。终于把埃尔文弄起来看着他洗漱吃早饭穿戴整齐地出门利维的一天才算开始——真相是每天早上在埃尔文换衣服的时候把他结实漂亮的肌肉看光光，下意识地抹抹鼻子。

利维从大门塞信件的缝隙里跳出去，每天在附近的区域里来回走动巡逻，野猫们看见利维都要低头以表敬意。爱上利维的家猫特别多，想想看哪家正值青春期的小女孩不梦想着成为王者的女人，一辈子躲在他建造的城堡里过上荣华富贵的安逸生活，这听上去当然比和一只默默无闻的平凡家猫结婚要来得要气派得多。只可惜利维看不上眼，即使再多的家猫在他面前对他暗送秋波或是摇摆着诱人的身体曲线利维都没瞥过一眼。

最近的埃尔文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带了三年的学生终于要在这个夏天毕业，作为班主任的他本来就公务繁重，现在更是帮班上每位准备升上高中的学生准备递交申请。有时候他忙得顾不上吃饭，但总会认真地帮利维准备食物。利维就这样坐在埃尔文身边看他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在电脑键盘上飞速地敲出响声，文字一排接着一排显示在屏幕上。它当然看不懂，人类的字对它来说太困难，但它就一声不响地坐在埃尔文身边陪他，累了就趴着休息，接着又被丁点的声响惊醒然后看埃尔文一脸歉意。

如果猫能够拥有鲜明的表情和人类的语言，利维一定能叹出一口粗气然后夺过他的电脑说出一句：我来帮你。

结果是它没有等长的四肢和能够理解的大脑，想到这利维觉得在埃尔文身边陪伴他是它人生中最优先的事情。

这感情炙热却深埋极寒的地底，见不得光日。

 

 

然后当时光飞逝，利维慢慢长大埃尔文慢慢变老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五年。对于这个年龄的利维来说，一辈子就过去了三分之二。没人去细数过过去的日子，只是一如既往地陪在对方身边，理所当然。埃尔文没有找伴侣的意思，而奈尔家已经迎来了第二胎。利维不知道作为一只猫它还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守护埃尔文多久，它没想过。从出生开始埃尔文就在它身边，爱护它，看着它笑，自己饿肚子却不会忘记利维的食物。

说起来埃尔文算不上细心，在居家这方面就能很好地体现出来。但工作上的事情他能做到绝对的一丝不苟，在自己的教导下顺利将两批学生送进高中，看他们成长成人，时不时会发邮件或者简讯回来报个平安，所以埃尔文的手机号码从来没有换过。

前不久一位叫艾伦的男生来到了埃尔文的住所。利维了解到他是埃尔文以前的学生，那天刚好是埃尔文的三十七岁生日，他叫来了班上的几个朋友给埃尔文买了蛋糕和礼物帮他庆生。跟着他进来的还有被艾伦称为女痴汉的三笠，疯狂爱着这位女痴汉的马脸让，最后还有默默暗恋马脸让的金发少年阿明。

“进来脱鞋吧。”埃尔文看了眼还躺在阳光底下闭目养神的利维。“我家的猫有洁癖。”

“诶？老师养猫了啊。”名叫艾伦的少年瞪大了墨绿色的瞳孔，跑去落地窗前戳戳利维的耳朵。

“啊，如果你这样做——”

艾伦的这举动引起了利维极度的不满，它生平最讨厌别人从背后袭击（其实只是睡觉被打扰心烦）。利维举起爪子朝艾伦的鼻子刮了个旋风，三道血淋淋的伤痕触目惊心。艾伦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地毯上边打滚边嚎叫，三笠一脸“我要杀了这只猫”的模样卷起袖子就要去把利维扔出去，被让拖着制止，阿明在一旁站着看好戏。

“好了。我家猫脾气很大的，要注意点。”埃尔文说着帮艾伦消毒上药，又贴好创口贴，这件事才算结束。

晚上埃尔文被大家吵着拆开了蛋糕的盒子，并在关上灯的情况下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本来没想着许愿，但被艾伦和让嚷嚷着一定要许愿这才闭上双眼。当然这都是有预谋的，趁着埃尔文闭眼想愿望的时间，艾伦和让两个从前就出了名的调皮鬼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块蛋糕啪地打在了埃尔文脸上。

利维忍不住在心里笑着，看埃尔文耷拉在额头的金色发丝和细长的眼睫毛上沾上白色的奶油，无奈地看成功恶作剧的艾伦和让满屋子地乱跑。“你们都大学毕业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啊。”

“谁叫埃尔文老师以前对他们太好了。”阿明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埃尔文，两人坐在一起的氛围就像是父子。“被宠坏之后就改不了本性了。”

等过了十一点，看时候不早了，埃尔文没有留他们过夜。一群人闹哄哄地从埃尔文家离开，走的时候每个人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送上祝福。埃尔文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靠在门边笑，心想多少年前的学生现在依旧没变，仿佛这七年时间从未飞逝。

说着他回到家中，看了看和七年前相比长大不少的利维，无奈地露出宠溺的笑容蹲下去摸着它的头。

“你别长大啊。”埃尔文眼神里渗出一丝悲伤，那是利维理解不到的无可奈何。

 

 

其实指针转动的速度一向是一致的，无论是有趣的日子还是闲着无聊的时候。有时利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还没等它眨眼睛就从面前一晃而过，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苍老不堪。自埃尔文的三十七岁生日已经过去三年，和人类不同，猫的寿命最多不会超过十三年，而当然也只有极其幸运的猫才可能活过十三年。利维自知自己不是一只幸运的猫，这辈子它没怎么幸运过，从出生开始就被抛弃于公园的长椅下，论谁都不会说它是只幸运的猫。

但只有利维知道，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幸运，是能够在那样寒冷的冬天看见埃尔文那双碧蓝又透着暖意的双眸。这对它来说就足够了。它不需要过多的幸运，能够遇见埃尔文并陪伴在他身边，甚至将不可能的感情深埋于心里，这些都往往比零零散散的小运气来得实用得多。

埃尔文也比利维刚开始看见他的时候老了不少，当然男人四十一枝花，这个年级的埃尔文还不算老。他还在同样的中学做老师，奈尔的大女儿现在就在他班上上课。每天她老爸都被：那个埃尔文老师有没有老婆啊？还有：啊埃尔文老师今天也很帅呢！给说得吐血，每天在办公室咬着手帕带着仇视的眼神盯得埃尔文背后一阵凉意。利维觉得埃尔文是这个世界上最帅得男人，它总能对国际明星挑刺，比如用爪子拍在杂志上男模特得腹肌上摇头，然后又探头去蹭埃尔文的大胸（肌）以表满意。

现在的利维不会经常出去散步了，它跳不过塞信件的缝隙，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走动。更多的时候它会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躺好，让太阳晒晒自己的肚皮，温暖地入睡。埃尔文周末也会腾出时间，什么都不做，就陪着利维躺在落地窗前，用很大的手掌帮利维顺毛，看它一脸享受地睡去。

“以前是你在我身边陪伴我。”埃尔文俯身，亲了亲熟睡中利维的额头。“现在该我陪着你了。”

 

埃尔文知道。

时间不多。

Last One Year

有时候埃尔文很讨厌他准得要人命的预感。比如清晨出门的时候心里想着一定忘了什么东西，结果到了办公室才发现没有带讲义；又或者觉得今天要下雨，下班的时候就发现雨伞没带。但这些都没什么，埃尔文经常一笑就过了。但这次他曾多个夜晚失去了睡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希望这次的预感是错误的。

结果是天不忧人，关于利维的寿命埃尔文心知肚明。

这天利维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四肢无力，原本在阳光底下闪着黝黑光芒的毛也变得黯淡无色。埃尔文能看得出利维正在发抖，但它拼命忍耐着，尝试抑制住颤抖的身体。埃尔文向学校方面请了假，没告诉他们是因为自己家的猫生病了这种荒唐的理由。他从早上开始就不进食，因为利维吃不进任何东西。埃尔文将利维抱在怀里，又将毛毯一层一层裹在它身上，但这些都不够，这些都不足以能够将利维从边界顺利地拉回来。埃尔文讨厌他的直觉，但同时他更恨现在炳若观火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利维挣脱了埃尔文的怀抱，它踉踉跄跄地蹒跚着步伐向落地窗前走去，想要获得更多的阳光。它卷缩着身躯在阳光下躺好，埃尔文走过去陪它。与以前一样，埃尔文用粗糙的大手掌抚摸着利维背部的毛发，利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闭上双眼，而是伸出前肢去抱了抱埃尔文。它用短小的前肢环住埃尔文的脖子，后颈那块是最暖和的。它细长的三根胡须蹭着埃尔文早上没剃下巴上刺刺的碎胡髭，痒痒的挺舒服。它抬眼睛去和埃尔文对视，他看它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碧蓝的颜色。

利维用自己的嘴唇去亲了埃尔文的脸颊，埃尔文碰到它鼻子的时候凉凉的。他也探头去亲了亲利维的脸，看它像是心满意足地松了手，躺回阳光下。

 

之后的事情如埃尔文所料，利维与平常一样熟睡过去，沐浴在阳光和埃尔文的温柔里，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埃尔文说：你并不会是孤独一人。

他在利维的唇上留下一吻，笑容是利维看见的最后一缕阳光。

番外 梦

从第一眼看见你那张迷死人不要命的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被你吃得死死的。

我不会说话，更不怎么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好像都能听懂，因为你的表情就足够让我了解到所需的信息。你开心的时候和不开心的时候虽然都在笑，但我能看得出来那两种笑容是不同的——通常开心笑是帅，不开心笑是蠢。我没能说出爱这个字，当然我想就算我掌握了人类的语言我也不会说出这样羞耻的话来。作为一只猫我只能在我有限的生命里陪伴在你身边，我想这个我应该又好好地尽到我的责任。

以后闹钟要上好，不要再摁掉说再睡五分钟了，睡过去你就起不来了。还有，早饭一定要吃了再去上班，饿着肚子你本来好看的腹肌都没了就真的没有魅力了。本来就四十的人了，少喝点酒多吃点蔬菜，不要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会胖死的。

以后要记得定期清理房屋，吃完的薯片包装不要乱扔，招蚂蚁。每周要洗衣服，洗完了要记得晾，不然都捂在洗衣机里到时候发臭了等于没洗。

那个小鬼艾伦，跟他说出了社会就懂点规矩，别毛手毛脚地做错了事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三笠，那女人我不太喜欢，但她比所有人都成熟得多，叫她好好教教艾伦。以后他们要是还帮你过生日，别拒绝，热闹一会其实挺好的。

哦对，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奈尔，你办公室里那个，有两个女儿还有个老婆的那个。以后他要是再敢数落你我就在梦里挠死他。

不过说真的，埃尔文，找个人来陪你。因为我不在了。

 

 

埃尔文那晚做了个梦，睁眼时哭得像个孩子。

晚安，利维。

 

祝好梦。

FREE TALKS

无论事第一次见面还是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午安，这里是阿晨。

 

每次都在死线纠结到底出不出无料，然后决定做了就匆匆忙忙地忘记了肾的存在（。感觉我的肾要是真拿去卖大概卖不了多少钱吧哈哈。

来说说本子吧。

最近一直想尝试一下新的题材，却久久没有很好的想法。一段时间我挺郁闷的，心想怎么都没有梗好写的。结果翻着翻着微博，看到白伦的微博主页里面那些可爱的猫猫我就突然就想：对哦还有这个！然后就着手去写了。（题外话：大家看见流浪的猫猫狗狗请对它们好点><它们都是可爱的小生物！！）

这次又是个BE，真是开心[喂啊果然我不适合写什么傻白甜呀土下座！！不过轮回这种事情一定是会经历的，埃尔文总有一天也会老去，直到他发不出声音走不动路甚至嚼不动咽不下的时候。利维也并不是独自一人，留于人间的是它的灵魂，还有埃尔文对它深深的思念。我相信，只要有一个人记住死者，死者就还活着。活在记住他们的人的心里，直至生命的尽头。

 

哎呀说了好多文艺（装B）的话呀，不管怎样希望创哥放过团兵！团兵还能再战一百年！

 

谢谢阅读至此的所有小天使，祝一切安好。

Daphne阿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