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呕心沥血,方得始终。

[福华(福)] The Lost Land/遗忘之地

结果,我还是没能看见你和我一样渐渐老去的模样。

 

 

是说后来的日子里,他过得并不失魂也不落魄,匆忙奔波中并没有太多时间躺回沙发上即使只是歇息片刻。伦敦迎来的第一场雪伴着雨水温柔地像是挚爱之人的唇,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温度。繁琐的片段打乱着思绪,一模一样的话语在耳边绕过,然后消失于西风的携旅。鸣笛声和街边人群的低语声像是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沙哑的杂音夹杂着一俟貌似听不出的歌。

他右手拄着单拐并没加快脚步,似乎是有些冻了伸出口袋里的左手扯了扯自己的围巾。即使他所居住的公寓就在前方不远处,但这段路程仍然让他觉得有些远。两个曾经快速穿梭于这座城市的身影闪烁着,蹭地跑进他的脑海又在他尽力想留住的时候狡猾地溜走。

他停在门前,盯着镶嵌于木板的金属门牌号看了很久。

“我想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了,约翰。”

走上台阶,他颤抖着用钥匙开了门,黑暗没去他的样子留下剪影。

 

自约翰离开后已经二十余年,他骨子里的倔强和固执支撑着他度过旁人想象不到的漫长年华。将自己埋首于虚假的忙碌和堆积如山的文件,奔波在这繁华城市的街头试图忘记很多不应该被遗弃的时光。也许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开始厌倦解谜或是对案发现场带有一丝恐惧;也许年少时他的满腔热血和一根筋让他以为这一辈子就沉迷于案件中直到自己老去,死去。

第二天一早,他换上了自己认为最得体的服装。冬季的垂雨带着冰渣,不是一个出行的日子。并不很大的旅行箱敞开着摆放在床垫上,里面放着换洗衣物和所需物。头骨先生被他托于手中仔细地擦拭,抹布穿过他空洞的双眼牙刷上下摩擦清洁着每一颗无用的牙齿。他亲吻了它的额头,将它置放于一张老照片旁占了不多的位子。一顿手忙脚乱的整理花费了他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拄着拐杖在公寓里缓慢移动,冰箱里还剩下一半的牛奶还有两天就要过期了,他无奈将倒放在水池旁的玻璃杯拿起,正想抽起曾经一直在这的纸巾却发现纸巾盒里早已空空如也。他冷静的模样下隐藏着看不出的急迫,当流水顺着龙头一泻千里时他手中的杯子摔碎在地上,零碎的玻璃变得无用即使拼凑也找不回原本的模样。

还没等他擦干双手想去拾起,楼下清脆的门铃声响起。他直起腰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下楼,左手撑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

门外的女士面带微笑,热情地打着招呼。她手里攥着文件夹,确认了面前人的身份信息后侧过身子礼貌地请他上车。他拄着单拐,嘴巴晃动着人中上灰暗无光的胡渣说话示意女士楼上还有他的行李,车上的壮汉下车想去扶他,被他晃晃手拒绝。他一贯对向他伸出援手的人还有女士抱有不太好的态度。这一生他敬佩并爱过的女人,和某个人不同,说来说去大概只有哈德森太太和艾琳。

说起哈德森太太,这位优雅而朴素简单的年迈女士在二十三年前逝世。她将半辈子的人生都交付在了贝克街这座小而精练的城堡里,守着她其实名副不其实的两个儿子。她从不抱怨什么,也从不提起从前。没有人预见了哈德森太太的死亡,但回想起来,她那几天的话似乎确实有些多。

因为年老而行动不便,哈德森太太几乎一天都坐在摇椅上织毛衣。她松弛的皮肤吃力地支撑着萎缩的肌肉和不再强大的骨架,指尖上有针织落下的老茧和小伤口。她坐在朝阳的窗口,阳光撒在她的身上约翰甚至以为她很早就去了天堂,不再在人间逗留。

令人安心的是,哈德森太太的死去十分安逸,就像是她平常熟睡那样安静又平稳。

       

车子往城市北边的郊区开去,一路成荫的树帮着遮掩着冰冷的阳光。他独自坐在车后座的左侧看世界依然旋转,少了谁都不会停止。向后倒去的街景快速而无情,使他想起了星点的曾经,即使只是少许,但却还是在这寒冬使他绽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前座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从上个星期新发布的手机聊到朋友的八卦。他并没像年轻那样去猜测他们的经历性格和背景,他总能想起第一次见约翰的时候就把他的底给揭了个淋漓尽致。从以前的职业到家庭成员的酗酒,到最后他想除了这些肤浅与表面的东西,他并不像自己所自以为是地那样了解约翰。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到达了目的地。强壮的男人从后备箱拿出他的箱子,而他跟在女士的身后走进了眼前的建筑物。老人院是不少孤独老人最好的选择,但温暖下的它其实无情而残忍,充斥着死亡笼罩着恐惧,每天都有人离开,代替的人不会太少。他颤抖着双手但固执地自己站在前台登记,拿着很久没握过的笔在纸上写着歪扭的字体,缓慢向下。他停在了伴侣名称上迟迟不肯继续,前台穿着护士装的年轻女士好心地提醒他“这是填写您爱人名字的地方。”他没说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留下了扎眼的空白。

在护士不耐烦的注视下,他终于完成了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女士说:“请跟我来,您的房间在这边。”他点点头,有些吃力地跟着前面女士的步伐,后面的强壮小伙帮他拎着箱子。房间不算大,他也在提出申请的时候要求了属于自己一人的单间。这辈子缓缓走来,他爱过的人寥寥,又何况爱他的人。

他在带路女士离开后在房间四周转了转,没说什么,多么神奇随着人年龄的增长所有那些尖酸刻薄也会被时间消磨地渐渐淡去。他将头骨先生从箱子里拿出来,与自己最珍视的照片一同摆放在床头柜上。翻了翻墙上的日历算着日子,他又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一座孤独又寂寞的遗忘之地——老人院旁不远处就是一块墓地,不知是为了方便还是单单巧合。清冷的日子里没有人前来祭奠,满是睡意的守墓人也成天偷偷跷班,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无趣想想谁会愿意每一天都守着那些陌生而冰冷的干尸。

       

除了某些无法自理的老年人,所有人都会在独立的房间里一同进食。今晚的晚宴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差,奶油腌火腿莴笋蝴蝶面搭配着散发浓郁茄香的罗宋汤。他选了个窗边的位子,尽管这里的窗户小到只能伸出半个头就会卡住。海蓝的窗帘上点着奶白色的圆点,底端绣着蕾丝花纹。他用银质的勺子轻舀了一勺,沿着边缘抹去多余的汤然后放到嘴边吹了好一会才喝下。本来想再要点红酒,结果回忆拉扯着思念,硬是想起了留起滑稽胡子的约翰和坐在他对面的玛丽。他们的手在圆桌的中央紧握着,约翰的眼神里透着温柔和一如既往的包容,对面的人儿笑得花开一般。侦探先生的自作聪明蠢蠢欲动着,他总在想那金发军医眼神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作为以前过失的弥补。

他想他是自私过头了。

用餐巾轻拂过自己的唇擦拭去多余的奶油,他放下了刀叉。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招了招手问护士小姐要了一杯温水起身。他猛然地想起一件以前的事,又害怕遗忘,硬是要蹒跚着十分不稳健的步伐快速地向自己房间走去。随便抽出一张折了个角的白纸用桌边摆放着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飞快地写着,笔尖和纸张的磨合声沙沙作响。曾经所有的人都还年轻的时候,包括他和他的爱人。在某个记不清时刻的午夜里,约翰为自己倒了杯茶醒神,哈德森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不知是被吵醒还是准备洗漱。

她坐下和约翰谈论着些什么。“你们这群不懂得爱惜身体的小疯子。”

“哈德森太太,十分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约翰停下翻书的动作站起身。

“哦不,我只是想出来看看你们都忙到哪了。”她正想转身,又停住。“我们聊一聊怎么样,约翰。”

他的思绪停在了哈德森太太嘴边的话里。他尝试着用各种零散的证据拼出正确答案,他曾最擅长也最自信的推理——现在他输在了这上面。他想不起爱人回答时的模样,模糊的剪影和唇语留下只言片语的空白。这对他来说比世上所有的酷刑都要残酷,接受时间的洗礼记不起原本清晰的细节,承认脑细胞的衰竭和渐渐淡去离开的记忆。

那一整夜他便辗转反侧,睡意不曾来袭。走廊里时常会发出精神受到伤害的老人突然的哭喊声,干脆清晰,撕扯着干瘪的喉咙将这一辈子的委屈和辛酸吐出。哭喊中他说他孤独,他说他不愿离去;他说路远腿短,烟多人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于是他彻夜未眠,低声附和着轻泣。

 

第二天,他出了个早门。他向护士递交了外出申请,拄着单拐离开了建筑物。墓地离老人院只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天下着小雪,他与往常一样将脖子往围脖里缩了缩穿着看上去有些年代的黑色呢绒大衣。所幸太阳的光芒照着他即将走向前去的小径,温度舒服像是他的爱人曾经给过他的拥抱。他承认他上了年纪,上帝带走了他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珍宝。

在走进墓园前,他停下整理了自己的装容。扯平领口用温暖的手拍去肩头的落雪,有些融进了大衣带着湿漉的重量。他将头上的猎鹿帽取下,整理了下稀疏的发丝,动作像个虔诚的信徒,跪拜于上帝面前紧闭双眼祷告。推开矮栅,门口本应坐在那打瞌睡的守墓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没说什么,回身将因为老旧而发出吱呀声的矮栅关好。

需要感谢的是,雪终于下小了,阳光让他感到没那么冷,空气干净清新像是刚进行过大扫除的星期天,周围的桂树和风紧紧缠绵带着色情的意思,平淡朴素的体香蹿进他的鼻。他又抬头看了看太阳被刺眼的紫外线扎痛了双目;像是爱人从前的发色,又像是爱人夕阳下的侧脸。

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中午,约翰站在哈德森太太的墓前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他的神情十分悲伤,上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的时候要远溯于侦探先生假死的那天。

他发出一声叹息,吐出的气变成白色的像是他年轻时抽烟的模样。那时的约翰曾傻傻地将他的尼古丁贴片藏在头骨先生的眼睛里,过了几年后又没收了他的烟斗。他的固执任性还有他失去尼古丁便消失的耐性,就这几点让他和约翰不止几次地争吵。约翰总在他说了一大长串理由和有时候甚至听不明白的理论后停顿一会,然后坚决地说出一个字——不。然后他便败下阵来。现在想想约翰舔自己嘴唇的时候;说出不字的时候;双手握拳立正地像个军人一样;或是偷偷将烟斗藏进沙发里;约翰总是性感的。怎样都是。想到这他笑着取下自己的猎鹿帽揪了揪自己凌乱卷曲的白发。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爱人的墓碑。在这被年轮吞噬刻画着皱纹的遗忘之地,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杂乱喧闹的街上一眼看到爱人转身时的样子罢了。就如多少个四季以前一同破案瞎逛看星星的日子一样,没有改变。

 

二十年前的今天,约翰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作为一位医生,他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简单潦草地离开这个世界。纯白色的殓尸布遮盖住他赤裸的身体,松弛的皮肤无力的肌肉;停止跳动的心脏和依然留于人世的灵魂。他倒不怕死亡,对于他来说充满恐惧的事情是将侦探先生独自一人留下。约翰和侦探先生生活了太久,久到遗忘了过去,理所当然得以为侦探先生和他度过了一生的时间。他和他在同一所小学用生硬稚嫩的声音大声朗读课文,他和他在不同的高中每天以邮件的方式联系告诉对方自己的近况,他在大学的时候报考了医科,毕业后参军离开伦敦来到战场上用最自己最自信的医术救活了许多以为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的士兵。当然他也曾自责自己救不活更多的人,战场上没有时间追悼,稍幸的战士被埋进泥土里安葬好,不幸的士兵战死沙场,时隔多年变成了绿地的化肥。而他则一直留守于伦敦这个雨雾城市,奔波于大街小巷焦头烂额地忙着破案。战争结束后他搬进了他和哈德森太太的公寓,再之后辅佐于他身边,从未离开。

“约翰,你真是个孤独的孩子。”

“抱歉,您刚才说了什么,哈德森太太?”约翰抬头将手中的文件放下,看着哈德森太太双手捧着热茶取暖。

“你总有一天会理解的。”她吹了会抿了一口。“年龄带走的太多,什么都不留下。”

“哦您可不老,至少我看来您一直都是年轻的。”约翰这一句把哈德森太太逗笑了,摆摆手,回归了一如既往的寒暄。大家心知肚明,却都选择避开这个话题不去提及。后来哈德森太太去世后,约翰慢慢了解了那时那句话的意思。结果他快要死去时,心里充斥着的恐惧只是害怕没有人陪在侦探先生身边他会不会变得手足无措但却只字不提。约翰,你真是个孤独的孩子——他想他是的,一直以来。他让侦探先生作了个保证,如果他先离开,他要他照顾好自己。侦探先生没说话,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但很快被收回,用半开玩笑却颤抖的声音说着“约翰你可不是我的保姆。”约翰笑了笑尽力扯扯嘴角,拍拍他的肩膀说“就当是我的请求。”

于是夏洛克没有毁约,在发现自己的各方面机能已经跟不上时间的步伐后选择了为自己铺路——又或为了约翰。

 

“但愿我并没让你太担心。”侦探先生将人的重量靠在单拐上,吃力地站着。他拍去墓碑上的积雪,将爱人的名字擦拭得雪亮。他取下手套,食指和中指绷直放在双唇上,又贴上冰冷的石板——给予爱人寒冬中带有温度的初吻。“希望这个吻来得并不晚,我的医生。”他离去时的人影模糊于清晨的薄雾中,留下不再慌忙,却清晰笔直的脚印。

 

 

在老年时会有许多闲暇的时间去计算那过去的日子,

把我们手里永久丢失了的东西,在心里安抚着。

 

——泰戈尔

 


 

Free Talk

 

初次见面或一直关注我的你们,我是阿晨。

掉入福华坑已经很久可是从没有真正写过关于他们的故事。所以应该很多福华的小伙伴都不太认识我。

 

这次无料的中心思想是围绕着继哈德森太太和花生离去后夏洛克苍老的独白。我想我们总会老去,那一天不会太久。夏洛克在自己最亲的两个人离去后,收起了原本年少轻狂时拥有的尖酸刻薄和固执冷漠,在得知自己的身体机能已慢慢衰退变得不再像年轻那样灵敏后决定完成和约翰生前的约定。

我发现每次我的无料都非常的赶,俗话说赶死线才能激发动力[什么鬼丑丑的封面和自己皮毛的排版w 希望大家能够看的十分“愉快”啦。你们感受到了我满满的恶意了吗wwww

 

到时候还请大家多支持啦wwww

 

万分感谢!

 

Daphne阿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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